空旷无人的街道上再次下起了黑色的雨，少女没有撑伞，白色的脚陷在腐蚀性的泥土里，因为受到酸性物质的刺激而发红。

她抬头望向天空，没有光能从浓厚的黑雾中逃出来，偶尔有硕大的昆虫掠过钢筋顶梢，又被满身恶疮的鸟类捕食，天和地杂糅在一起，带着看不见的风。

少女继续向前走。

距离那个辉煌的时代不过数百年，这个星球上的文明便显现出了它原本不堪的一面。他们这些出生于废墟的人只能听着长者向他们叙述地球曾经无上的荣耀。那是由一位伟大的神祇所缔造，也有人说她是一切罪恶的开端，是沾染鲜血的刽子手。时至今日，已经无人能描绘出这位的容颜，她所有的雕像都被疯狂的报复者们毁于一旦，更无任何影像留下。在长达两百多年的混战中，永生的药剂辗转在无数人手中，不断恶化的环境更加剧了人类间的争斗，终于，当人们发现他们已经争无可争时，这个世界终于得到了暂时的安定，或者说，苟延残喘。

这已经是母亲卧床不起的第四个月了。这位曾经的美人望着榻前的儿子，又咳出一口浑浊的黑血。他的叔父也死于这种怪病，不，所有人都会死于这种病。余欢知道母亲恐怕不会再好过来了，这个原本盛极一时的家族现在只剩下两个人，不久后就只会有余欢一个人。这种时候，权势和财富都已经无用。或许不久后，他也将踏上这条路。

他不懂母亲。当初他的基因并不够优秀，是要被安乐死的婴儿。即使是在末世，基因筛选仍旧存在于一些人当中，他们不介意地球上少几个人。而母亲拼死将他保下来，为此不惜放弃了自己的“永恒”，这种药来自于那位神祇，能够使人不会衰老，死亡更是无稽之谈，至少在他们看来是如此。或许正是如此，母亲在得上这种怪病之后便如破裂的气泡一样快速的萎靡下去。可是为什么要让他来到这个已经残破不堪的世界上呢?难道他这样子不是更加残忍吗?

为此余欢甚至憎恨母亲。他不觉得自己应该来到这个世界上，更不该接受原本属于母亲的“永恒”。他宁可是那些一出生就被安乐死的婴儿中的一员。但这一切已经发生了，他从来没有选择是否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权利。

每天都有人在死，为什么他不能这样做呢？

母亲似乎看出来余欢的心不在焉，掐了掐儿子的手，企图拉回一点他的注意力。余欢安抚性的摸摸母亲只剩下骨架的手，轻轻叹了一口气。

至少现在还不能。

他穿好衣服出门，外面的空气依旧呛人。现在已经不会再有人愿意出门了，除去空气和土壤外，那些依靠变异才得以生存的动植物无疑也是极大的威胁。但他依旧喜欢出来，更何况那点仅剩的资源都得到外面去找。

一个红色的影子从余欢的眼前掠过，他有点不可置信的揉揉眼，谁会在这种时候出现？他握紧手里生锈的老式手枪，咽了一口唾沫，猛地转过头。

是一个女孩。她穿着古旧的红色斗篷，赤着脚站在地上，眼睛里承满了坠落的星辰。她轻轻握住余欢的手，那双手冰凉冰凉的，不似真人。她把枪口对准自己，扣下了扳机。